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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琢磨先生 图|Britt Cahill 标题的这句话是我微博和微信的签名，也是我发过的所有微博里，我最喜欢的一句。有时候演出别人让我写句赠言，我一般都写这句。这句话的完整说法是： 生活，就是心怀最大的善意在荆棘中穿行。 昨天在深圳出差，晚上闲来无事就去街上溜达，看到一个场景让我心头一颤。一个老奶奶坐在路灯下，前面是一个板车，上面还有四五串香蕉。她好像已经无力吆喝，就自顾自的望着行色匆匆的路人。我被这个景象猛地拉回到童年。 我的童年在农村度过，母亲靠种地和卖杂货赚钱养活我们，父亲则是在政府打着一份临时的差事。我印象最深刻的场景就是，一早醒来哭着要妈妈，爸爸说妈妈一早就去集市上卖东西去了。 农村的集市就是为了方便村民购买日常物品，很多村子轮着来，一天换一个地方，所以我也不知道母亲每天到底去了哪个村子。我只能知道她特别忙，上午去集市，下午回来就种地，晚上回来帮我们做饭哄我们睡觉，第二天一早又不见了。 我好像每天都在问：妈妈去哪儿了？ 等我再长大一点，就哭着喊着要妈妈带我一起去赶集，我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后座放一个很大的框，里面装满了各种神奇的宝贝。到了赶集的村子，在村子主要的道路两侧，在地上铺好塑料布，四周用石块压起来，然后把各种零碎物品摆放整齐，有小人书，有镜子指甲刀，也有雪花膏，一种很流行的护肤品，总之很少有超过十块钱的东西。 我跟妈妈坐在凳子上叫卖，那时我对辛苦没有概念，我只感觉我们家很富有，因为什么都有，别人还需要向我们来买。有时候生意好，每天能收入几百块，利润差不多二三十块左右。我有时看小人书，有时哆哆嗦嗦的在寒风中祈祷有人把我们家的东西全部买光，但这事一直没有出现过，也没有这样的人出现。 有时一天不见得能卖出十块钱的东西，母亲脸色就会很严肃，一路上不跟我说话，回家我跟姐姐也都不敢说话，一晚上都在胆战心惊中度过。这种恐惧的来源不是没钱，因为那时小到对钱完全没有概念。那时的恐惧全部是因为母亲的脸色。成年后，我对别人的情绪一直非常敏感，都是源于童年的经历。 就这样，自己就跌跌撞撞长大成人了。去远离村子的城市里读书，因为住校一周只能回一次家，母亲有时想我了就来学校看我，给我送来雪花膏，说冬天不要脸上太干燥。再后来去了更遥远的城市工作，母亲岁数大了，也就不再赶集卖东西。但我一直忘却不掉的，是守在那块摆满了杂货的塑料布后面，祈祷有个好心人出现，能把母亲的东西全部买光，这好像变成了我的某种宗教仪式，不时会在脑海中闪现。 所以当我看到那个老奶奶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卖不掉东西的母亲。 我说：你全部给我吧，多少钱？ 交易很简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把凳子放在板车上，然后拉着板车慢慢走远。我拎着香蕉，看着离开的背影，感觉自己很幸福。因为我想她卖完后回家，会开心，她的家人就会开心，如果她带着孙子孙女，那么他们就也会很开心，他们不需要在胆战心惊中度过一个晚上。 我把香蕉送去深圳朋友家，他说：她骗你的，哪里有这么贵的香蕉？ 我曾经读到过一句话：当你想行善的时候，你总是被骗。当你对所有人都失去信任的时候，又总有一个特别善良的人站在你面前，让你觉得自己的内心是多么的肮脏。 世间这种矛盾的事情无穷无尽。有时候在加油站加油，经常会过来那种卖清洗内饰的人，都说自己是大学生，正在勤工俭学，能不能买一盒，一般是50一盒。其实我根本用不到这种东西，但是我们家里已经攒了几十盒，我在想，万一他是真的呢？ 万一他真的是勤工俭学，如果我是他的第一个顾客，因为他做成了这一单生意，从此非常自信，最终成就了一番事业。我其实并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让那刻的自己问心无愧。因为如果，这个卖东西的人是我母亲呢？我经常这样想。 此类事情，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行善，我是觉得在完成童年的一些夙愿。因为我有不能消除的记忆，所以我从遇到每一件小事做起，力求让自己不遗憾。每个人都可能会被骗，但不能因为被骗，就失去对所有人的信心。 所以我对自己生活的要求就是： 生活，就要心怀最大的善意在荆棘中穿行。 我的初衷很简单，就是不放弃做人最基本的善良，不放弃对其他人的信任，也不忘记母亲的养育之恩。 作者：琢磨先生，微信号：琢磨先生/zhuomoweixi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