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 离开南京的时候正是六月,校园里的悬铃木的叶子舒展得巨大,遮住了头顶的天空。那时候校园里最常见的便是三三两两的穿着民国褂子和民国裙子的女生,双手握着放在裙摆前,嘴角拉出矜持的微笑。也有穿了改良旗袍的,露出白白的一截大腿,向着镜头托起手,嘟起嘴。女生们在毕业的当口,纷纷摇身变成穿越剧的女主角们。我走的时候行李不多,妈妈念念不忘去年新给我弹的棉花被子,嘱咐了一万次让我寄回去,说现在货真价实的棉花被子是多么的可贵。我便连同大部分行李一起同城快递寄回去了。小乙送我去的地铁站,出了校门左转一百米便是,珠江路站,路途短得都酝酿不出伤感的情绪。同学三年,反正我们也都将去上海上班,她比我晚几天去而已。 在家呆了一周,该去上班了。早晨妈妈送我去车站,帮我分担着沉重的行李,里面甚至有她从冰箱里扒拉出来的冷冻的腊肉之类的。去上海的火车窗外是无尽的绵延的稻田与低矮的树丛。火车路过一个村庄又一个村庄,夹竹桃花连绵在暗绿色的树冠上。夏天的云朵像山一样升腾,庞大而又耀眼。偶有一架飞机从这云前缓缓飞过,听不到声音,只有这青天渺渺的距离。下了火车,行李十分重,我艰难的把它们搬上地铁,手里拿着该怎么坐车的纸条,去网上约好的要去看的租房。大约两个小时后终于到了。居民楼颇有些年代,长长的直跑梯,穿过每层堆满的废弃家具和花盆上楼。有一些花开着,更多的剩下一丛干枯的叶子。看到了约定要看的房间。暗淡的绿色油漆的旧家具笨重的摆在房间的角落里,粉红色高低不平的床垫对面是暗黑色的茶几和上面敦实的电视机,一副廉价旅馆的派头。好在房间很大,有阳光落在地板上,卫生间和厨房也算干净,同住的也只有隔壁一个姑娘。于是决定租了下来。将电视机搬到阳台上盖起来,将玻璃茶几搬出去屋子放在入口狭窄的空间里。床架怎么样也高低不平于是只好拆了重新装好,扫地,擦地,路过花鸟市场买了一盆月季带回来。第二天去买新的窗帘,桌子,椅子,反反复复计算着最少的预算。摸索着去了社区办公室,办暂住证与领楼道门锁卡片。上海的社区好像楼下那张落了灰尘暗淡成灰蓝色的纱窗,而我则像一个试图闯入的昆虫。 第三天已经要开始上班。当时找的房子便是公司附近的房子,步行约二十分钟就可以到。我早已知道建筑设计业下班之晚,实在不想在这绝望之上再平添一根稻草。去了之后上午并没有什么事情,被叫去向大家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便是自己先熟悉下环境和电脑资料等等。 中午吃饭的地方很远。走过去大约要十五分钟,在白花花的太阳下。穿过日式料理店素食店沙县小吃川菜馆兰州拉面们,事务所的员工们每天都漫无目的的走出门,然后十有八九就走到这家品种较多价格又比较便宜的上海面馆。三丝冷面银芽冷面三黄鸡酱爆猪肝饭小笼汤包酸梅汤银耳汤,密密麻麻的食物名挂满收银台后面的墙。众人都挤在收银台前。日子一久必然不知道吃什么,每天大家都很谦让,你先点你先点我还没有想好。哎这么巧啊我也还没想好。 小乙上班之后,每天都会在网络上找我若干次,或者偶尔通个电话。说的话简直都可以编辑成一个自暴自弃的员工语录。譬如她今天给我第一句话就是,“我真的好想先去死一死啊。” 七月里,有台风过境。投标的工作也接近尾声,每日加班的时间越来越长。深夜回去洗衣物。洗衣机在阳台上滴滴的叫着运行完成,阳台上的月季在风里花枝乱颤,我就在沙发上这样睡着了。很长的复杂的梦,挣扎着醒来的时候,只记得起来零星的一点。想起还在电饭锅里炖的银耳蜜枣汤,不存进冰箱恐怕明早就得坏了,于是艰难的爬起来,一边盛进饭盒一边尝了一口,枣子比银耳好吃。去到阳台上,云还在天空疾走,拿出洗衣机里的床单晾好。又爬去睡觉。 投标工作已到最后一日。夜里又下起雨来。凌晨两点的时候,投标文本总算弄完了,给王工检查之后,在线发送给了打印店。王工站起来,说,终于弄完了,但是打印店那边还是要盯一下啊,打出来偏色就不好了。就你去吧。这么晚就打车去吧。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好像也没能说出来。她看了看我,似乎猜到我想说什么,“这才刚来几天啊,你要有责任心啊,要做好自己的工作,盯紧点啊。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还得出差去投标呢。”她回头拿起自己黑色的包,“我估计明早我们从打印店那边拿东西太晚了,九点就得上火车了,你七点到打印店把文本和展板都拿回来吧,八点之前一定要到公司啊。”又拿起黑色的雨伞,“可以打车。” 小乙最终还是决定搬到公司新地址的半小时地铁车程的地方去住。她找到人接替自己租现在的租房,和房东求了很久,房东终于答应可以退她一半押金。终于在这个我们都可以不去上班的周六,我们两个人,一趟一趟坐着遥远的地铁,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开始搬家。书籍和被子用快递寄了过去,剩下的都是零碎的东西。小乙在这里也住了近两个月,积攒的东西零零碎碎的不少。就这样彻底搬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她请我去附近一家云南菜馆吃饭。我让她等下不要再送我,自己搬家一天已经够累,回去还要继续收拾房间。 地铁到了南京东路站,我们都在这里转车,都是2号线,只不过是两个不同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