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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情感故事:我有一段情

时间:2015-12-21 来源:发票查询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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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阅读精选:我有一段情

文/苏美

我爱过一个人,而且爱了好一阵子,为对方写过日记、小说和情信。直到不久前我还时时想起这个人,特别是早晨睡醒后,万物都处在朦胧状态时会格外想的多一点。但长久以来我都没办法定位这个人,既不是前男友,也不是蓝颜知己(这个词真让我恶心),也不能算简单的朋友,只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我爱过他——但这一事实仍旧没办法给他定位。

我知道给某人定位是一件庸俗的事,但恕我直言,定位不是为了归类收纳,而是为了测量距离,好决定怎么对待他。 比如前男友我们可以朝他丢大粪,前同事我们可以点头而过,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定位是人际交往的第一步。我一直不知道怎么给他定位,所以一直拿不准怎么和他人际交往——是的,我和他的交际圈重合了。

事情是这样的:一对恋人确定了恋爱关系,张罗双方的同学兼好友凑一起算是见个面,青岛又不大,结果就很有趣,男恋人的同学和女恋人的闺蜜是初中同桌,而女恋人的表弟又是男恋人死党的舍友,诸如此类,加上单身的多,很快这一群人就经常扎堆到处玩乐,滚雪球似的这个圈子常规人数达到小二十人,每次活动即便有人缺席,也还是能够保持十二三人的规模,加上一向AA制没什么负担,也就经常往来。我就是在这样一次活动中见到他第一面。

他比较活跃,人勤勉,有分寸,喝醉了也不发酒疯,而是把车停到路灯下睡一觉再开回家。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我第一次参加活动,正赶上他喝多了。当时车上五个人,我在一条线上最远,送来送去,剩下我和他,他喝了点酒,坐在驾驶座上自测了一下,感觉还行,就起步了。开着开着,车速降下来停在路边,他说不好意思啊我得缓缓,说完就睡着了。我在副驾驶上有点尴尬,下来打车走吧,把他一人扔路边不太像话,坐车里等吧,不知道他多会儿才能缓过来。当晚我心情不错,也不尿急,也不困,而且他人也不讨厌,就掏出手机边玩边等,手机很快就没电了,这就有点百无聊赖。在车里东看看西看看,就看到睡在驾驶座上的人了。

我得承认,人容易自我催眠,自我感动和自我暗示。当时夜色正好,车停在近郊空阔地带,车顶有月亮、风和唰唰作响的杨树叶,车内这么狭窄密闭的空间,我的感情生活又是一片空白,所以难免的多看他两眼,发觉他的呼吸声很安慰人,不管怎么说,电视剧里所说的小心动多少是有的。后来的情节平淡无奇,他很快就醒了,自我嘲笑了几句就把我送回家,客客气气的走了。

女人大概都是这样,对人心生好感,对方做什么都不会太反感,当天他客客气气走了或是大大咧咧摸我的手,我都会觉得还不坏。后来的情节都是人之常情,我参加活动很频繁,被认为是人品可靠的饭局固定班底,平心而论,真不是冲着他去的,而是因为确实无事可做,闲得无聊。当然,如果他也在,额外的那份小快乐还是不容忽视的。一来二去,就熟络了,彼此都会多看几眼(至少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在这期间,圈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有些来了一次就因为频道不对渐渐淡出了,也有新人来了玩的蛮开心,其中有一个叫郑艳的女孩,是个卖楼盘的,人长得挺好看,性格也是见面熟,男男女女都挺喜欢她。那次我们租了船去岛上吃海蟹,吃完了在沙滩上唱卡拉OK到深夜,人渐渐都走光了,剩下四五个人还留恋时光不舍得散,一对恋人在跟老板讨价还价买海鲜,郑艳在吼SHE,他在和伙计结账,我坐在条凳上觉得一切刚刚好,尤其有他在,就格外的更好。

本来说好第二天去海钓,结果清早起床,岛上起了大雾,对面不见人。大家纷纷没了兴致,女的嫌民宿被褥不干净起了疹子,说什么不肯再住一晚,男的有些来了加班电话,有些要赶回去看球赛,稀稀拉拉就走了一大半,只剩下一对恋人,我和他还坚决要去。不知道是海上弥天的大雾太风情万种,还是回家也是一个人太无聊,还是因为他也想去,我是做好了打算,无论如何要把自己融化进这海雾里,来成全自己既神秘,又奇情,且内心丰富多变的自我形象设计,而且是在他的观看之下,这该多完美!总之我很兴奋。而郑艳还没起,电话打过去,她兴高采烈的说我去我去,我们约定了在2号码头等她。到了二号码头,女恋人看到等待我们的一艘破船,突然灾难妄想症发作了,非说这船太不安全了,一定会沉没,怎么都不肯上船,男恋人于是只好陪她撤退,赶去搭乘回青岛的轮渡。

只剩下我俩了,坐在雾气缭绕的船上相顾无言,我心里有小小的甜蜜,他也有点感应似的开始局促不安。健谈的他有点找不到话题,说了两三句天气之后,彼此居然开始聊到工作。我才确切知道他在辽阳西路开着一家汽修店,专门卖德国轮胎。船家有点不耐烦,问我们走不走。船家的加入仿佛救了他似的,他和船家让着烟聊了起来说别急,我打郑艳的电话,居然打不通了,像是没电或没信号。等了一会儿,说那就走吧。

于是,我和他就趁着茫茫雾色,开始一段消失之旅。码头很快就消失了,灯塔上橙红的信号灯也朦朦胧胧,我们像是一对夜奔的男女,朝着一无所知的前方进发。我心中充满柔情,主要是对这幕天席地的海雾,我感觉它有种绝望之美,神秘莫测,冰凉又深情,让人迷醉,而这画面里有他,平添一份微微的疼痛,让人想到一些惆怅的爱情。而他一言不发,在船头安装钓具,拉扯钓线,他的得心应手也让人满意。我上前帮着整理鱼线,很快就又无事可做。船马达声哒哒响着,头发也湿淋淋的,他想抽一根烟,拉起上衣襟挡着风和雾,我看着他那一点背风暖和的胸口,觉得自己可以变成他手心里的那支香烟。

海钓并不成功,雾太大,风也起来了,船家很快就唠唠叨叨要返航,我对垂钓并无特别的兴趣,在领略过身藏海雾之后心愿已了,他似乎也并不习惯和女人这么接近,局促的仿佛用光了所有表情,至少我当时是那么感觉的。于是就返航了,没有人有什么不满意。上岸之后才得知,因为大雾码头陆续关闭了,我们没法回青岛了,还得在这里过一夜。这对我并不是坏事,并隐约觉得这是上天在成全我的心意,在孤岛过夜也是我想象中的奇遇之一,没有他都很棒,更何况还有他。

岛上的旅人大多乘着早班轮渡返回青岛,滞留此地的大多和我们一样,在农家大院里吃喝已毕,四散而去,看雾的,散步的,看电视的,凑在一桌打麻将的,三三两两说话的,都没有更合适的事情可以做。我早早就躲回房间里,大概是因为做作,似乎越是倾心的人越要刻意躲避,这不是策略,而是长久以来的心理惯性,大概装孤独和人来疯一样,也是抢镜头的一种吧。我在二楼的房间里,躺在潮乎乎的被褥上,似想非想的想了一会儿早上的际遇,一点困意都没有。想到今晚我们要在岛上过夜,心就扑腾腾的跳动。那时候还没有微信,手机上Q也不普及,女恋人给我发短信说郑艳手机没电了,而且找错地方,没找到我们,倒找到回青岛的轮渡,听众人一吆喝她就嘻嘻哈哈跳上他们的船,现在已经到青岛了。她又问我们如何,我说估计得住一晚。女恋人发短信说,那你们注意安全。

天光暗淡下来,他来叫我出去吃饭。我们居住的这家渔民准备了晚饭,但他建议出去转转看别处有什么好吃的。在村里走了一圈进了一家面馆,面倒是一般,妙在有新收下来的毛豆,盐水煮了非常可口,我要了一碗刀削面,他说不太饿,只点了啤酒,一手啤酒一手毛豆,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我吃。一顿饭下来,他毛豆没吃多少,酒倒喝了好几瓶。我有点尴尬,同时又感到很舒服,就连客套礼仪都随它去,一言不发的吃一点毛豆,喝一点面。他问我喝不喝酒,我说不喝,我近视眼喝酒对肝不好。他哦一声。然后又问你近视多少度,我说九百度吧,好久没测了。他说挺深的啊,看书看的啊。我说也不完全是。他就说,你看那么多书干嘛啊。说完我俩都笑了。笑完他继续喝酒,我感觉他一直看着我,就只好低着假装专心致志剥毛豆。

因为大雾,天很快黑了,我们吃好饭往回走时对面已经不太能看清楚人了。我很放松,不是舒服的放松,而是任何事情发生我都能接受的放松,把自己不太当回事的放松,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完全不控制场面了。进入小院,上二楼时,他在主人不舍得安装灯泡的楼梯间里拉住我的手。我放松的不像话,看上去一定像反应很慢,事实上我反应确实也不快,因为我不知道有什么可反应的,他很快贴上来吻我,并不讨厌,进入房间后他开始脱我的衣服,我挣扎了几下,他又开始脱我的裙子,我又挣扎了几下。这挣扎不是假正经的,因为我确实想,和衣而睡一晚很美好,几乎每个女人都想象过,最美好的男女之情就是不着急,慢慢来,他拥抱你抚摸你是因为爱而不是欲望,他肯与你和衣而睡一晚上。但男人的逻辑估计不是这样,和衣而睡对他们意味着不是爷们。我当然知道这种差别,也不打算在此时推销我关于美好的想象,最后的结果就是二人齐心协力把事情办成。

平心而论,在这件事上我们算是无功无过。他并不出众,我的表现也差强人意,也许是因为他并不在此事着墨过多,我也没有适应陌生的躯体。气氛还算融洽,彼此并没有过多的指望或失望,因为并没有熟悉和亲密到一定的程度,多少有些尴尬。即便如此,我得说他挺温柔,用嘴给我喂了茶水,还企图搂着我的腰一起睡。我挣脱出来,自己穿好衣服,有点茫然的不知所措。去洗手间坐在马桶上,也还是不知道干点什么好。突然又想出门去大海边散步,可是大半夜的主人已经锁了院门。就这么站站坐坐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慢慢接受了床上有个人这件事。我蹭蹭挨挨的在他身边躺下。他面对窗子睡着,身体在窗外的天光下勾勒出一道剪影。我伸出一根手指,在这道剪影的边际上慢慢抚摸过去,是肩,臂膀,腰,是织物的触感,他穿好衣服才入睡的。我不知道这样摸一个睡着的人的剪影有什么意义,也许有点抒情气氛,那一刻的柔情再庸俗,可它到底有几分真意。他似乎被这触摸打扰,很快就行来,迷迷糊糊那好钥匙手机钱包,拥抱了我一下就开门走了。后来他说,那时他觉得我挺可怜,一个人下半夜怎么过。

第二天一早我并没见到他,他父亲当晚突发脑溢血被送医院,他半夜被叫起来,刚好大雾散去,他就乘坐夜航船回青岛去医院照顾他爸爸了。因为是半夜,他叫上我也不合适,扔下我也不合适,就留了五百块钱让主人转交给我,招呼我买船票回青岛。不料这一别就是一年多。先是他父亲病情恶化,在青岛盘桓数月,还是转到北京去治疗,等病情稳定回到青岛又是后期的康复和治疗,家里离不开人。这中间我们有短信联系,他并不十分叫苦,只感觉他父亲的病情瞬息万变,很揪心。偶尔情况稳定了,他会打电话来和我聊好一阵,都是些闲事。比如他问我小时候还记得什么。我说记得小时候每到八月十五,家里就张罗一桌子好吃好喝,等月亮上来,我爸就让我端着月饼到院子里去,让月亮照一照才能吃。我问他你呢?他说记得有一年夏天,在打谷场,一群孩子坐在高高的草垛上玩,天渐渐黑了,大家都要回家,我从草垛上跳下来,摔了一个大跟头,这时候有人扶了我一把,让我站起来,我抬头一看扶我的人正是我死去多年的爷爷。我说你怕鬼么?他说非常怕。到了中元节我出去散步,看见小区周围又很多人在烧值钱,地上一个个白粉笔画的圈里是腾腾的火苗,我就发短信说,今天是中元节,就是鬼节。他回短信说,我喝多了,现在停在路边等酒劲儿过去。他说月亮真好啊,我真想把你放在车顶,就着月亮仔仔细细摸个明白。他说你怎么不说话。我说我想你。他说我开车去找你吧,走跨海大桥。

当然,他没有来。醉酒驾车,又是半夜,第二天我们都要上班,大家又都不是二十一二岁了。他住在黄岛,我住在青岛,黄岛不是一个岛,青岛也不是一个岛,它俩都是半岛。两个半岛环抱住胶州湾,很像两只胳膊拥抱住空荡荡的一颗蓝水泡。两只手指尖不久前搭起一座跨海大桥,交通不依靠轮渡,确实是方便多了。他父母一直常住黄岛,病了之后他也从青岛搬回黄岛父母家,又因为黄岛是经济开发区,他的汽修店也搬到黄岛,不做私家车转而做工程车的生意,路途太远是一,家里事情多是二,加上生意也越来越忙,他就渐渐淡出了我们青岛的吃喝圈。新鲜血液不断充盈进来,我的心思也越来越淡。活动时去时不去,心也懒了,间或参加几次活动,也少有人提起他,只有女恋人有一次问我,你有他消息么?他怎么样?我说联系不多,不太知道。这句话不算说谎,一星期发三五次短信,算不上联系多。

一转眼又是半年过去了,微信的出现让事情又起了变化。大家在微信上建了一个群,东拉西扯,又把当初很多淡出去的人加回来了,其中就有他,大家很快又抱成一团,在微信上聊得热火朝天。语音图片朋友圈,天涯若比邻。他也很快回复状态,仿佛两年前的那个人。渐渐的,我和他不再发短信了,微信也很少私聊,因为都在同一个微信群,彼此的情况也都每天汇报,私聊也没有什么内容。有一天,群里有人突然问起,谁还记得那个郑艳,卖楼盘的女的,长得挺好看,怎么没人把她拉回来。这时女恋人说,别拉了,拉回来张强屁股又火烧火燎了。众人起哄问详情,女恋人说,你们别装傻了,俩年前第一次见郑艳,张强那个浪骚啊,天天去人家微博上回复,你们记不记得去岛上那次,就是张强非要我们约上郑艳,后来郑艳走错路跟咱们回青岛了,他晚上估计把枕头都哭湿了吧。那次苏美也在,你们问苏美。

张强没有联系我。我一直在等张强私下联系我。等他解释?等他说他们在瞎说?等他说他不是那样的人?——听上去都很古怪。我一会儿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他没什么好解释的,他不亏欠我任何事。一会儿我又站在自己的角度想问题:这里面有什么事情不对头。一会儿我想,是我先爱上他的,虽然说不上暗示,但一定是不自觉间给他了足够多的信号,我得到我想要的了,我没损失什么。一会儿我又想,他是不爱我的,只是想送上门的,又不讨厌,那就收下吧。这样的想法伤害了我的自尊心。

我翻出一个微博账户,它的密码是我们海岛过夜的日期,而内容是此后每一天我想他时记下的一笔,有截屏的短信,留存的图片,微信普及后我留存的语音信息,大多没什么意义,不过是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和一些胡思乱想。有时一天有十几条,说明那天我比较闲;有时接连几天就是每天醒来时的一个“早”字,说明那些天我比较忙;还有一些他家乡的图片和行车路线,说明我曾经傻不愣登的打算去那里转转。这个微博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没什么原因,估计是事情多,或是烦了,或是觉得自己无聊,扮深情给谁看。总之很久没有更新了。在他回归微信群之后又开始时不时的更新。直到女恋人说起郑艳,我才觉得这事情得有个了断。于是一条条自己翻看,有些话的赤裸和炽烈程度把我自己也吓着了,吃惊自己是在发哪种高烧。为了保存脸面,我做了适当的删除,然后将地址和密码发给张强。张强说是什么啊?我说你看看就知道了。然后,又是长久的没有动静。他当然是看了,只不过无话可说。

我感觉自尊心又一次受伤了,可是同时也清楚的知道这是矫情。我指望他说什么呢?人生充满这种阴错阳差和似是而非。非要问他爱没爱过我,或者出于什么动机有了那海岛一夜,这都没有意义,而且自取其辱。就好比你问我是因为无聊还是真心才爱上他,我也无法回答你。但有一件事我是清楚的,那就是无数次我在床上睡去,都对如何醒来有一种想象:那就是张强开着车奔驰在跨海大桥上,穿云破雾一路直入我梦中而来,开门轻轻走到我的床边,抚摸我的双脚直至额顶,温柔的拥抱着亲吻我让我在他舌尖上醒来。至于他如何得知我什么时候睡着或醒来,怎么打开我的门,怎么确定我不会尖叫着给破门而入者一记老拳,我都没有规划好。我说了,这不过是一个想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