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午歌(豆瓣) 浩子大学时跟我一个班,在院篮球队里是我的替补。他身体素质很好,人生的又高又帅,可惜就是太懒,球技稀烂,适逢重要比赛,一定全场板凳。他每每赖着队长要上场冲杀一阵,放他上去就是一阵胡搞,要么乱放“三不沾”的三分球,要么抢篮板崴肿了自己的脚脖子。 这还不算,浩子成绩很差,基本属于旷课专业户,倒是谈恋爱、打架、组建网游战队啥的样样精通。 浩子的命运从大四时发生了急转,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式的往前冲。先是球技精进,发奋图强的锻炼身体,紧接着,全年旷课,到社会上组件了一个模特演艺队,自己做经纪人,全国走穴赚银子。 那个时候,浩子经常在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内容循环往复,大体可以分成三类: 我通俗的回答是,你要平安的回来。你现在的点名可是全勤的,要是回不来,我估计要被学校砍了。还有,尽量早一点,我快顶不住了。 我苦苦的顶了一年,毕业前浩子因为自控成绩不及格的事被学校翻了出来,自控老师硬生生的要把他按住留级。 浩子收到消息,杀气腾腾的赶到学校找自控老师拼命。自控老师曾留学东洋,不但治学严谨,生活、衣着也极像扶桑青年。印象里,大学期间她好像整天穿着丝袜短裙,就算飘雪的冬日,也不忘展示一双不穿裤子的美腿,。 浩子说,我他妈找 “布川裤子”拼啦! 浩子去找布川理论,我等损友在守在办公室门口窃听。 这之后,我们毕业,浩子留守,杳无消息。 又过了两年,浩子打电话说,班长,我随份子的钱,你能不能赶快打给我? 此后又过了好几年,我一直没有浩子的消息,直到去年,他来杭州出差,特意租了辆车开到宁波来看我。 我说,你这几年跑拿去了? 他说,我毕业进了一家管道公司,然后搞工程施工,其实我挺能吃苦的,后来就出国搞建设了。 我说,对了,你国外待得好好的,干嘛要回来? 我一时语塞,定在半空。 浩子开始慢悠悠的跟我讲解如何在人生的最后岁月里陪伴母亲。这完全不是他在我脑海中的一贯印象,他很淡定,仿佛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他很冷静,抽丝剥茧不带一丝火气的告诉我:他如何烧菜做饭,一勺一勺为母亲吃;他如何洗衣托地,一点一点的给母亲擦洗身体。他如何自学按摩,让母亲舒服一点,又如何在母亲小睡的间隙,疯颠颠的冲回家看望父亲。 因为是癌症晚期,医院不建议进行手术切除。 然后的然后,他在卫生间了清洗了哭红的眼睛,攒着一张笑盈盈的脸,上了发条式的继续烧菜做饭,继续洗衣擦地。 “最后,还是瘦成了一把干柴。”,浩子说,“妈妈走得很安静。” 我和浩子坐在江东区新河路上的一家咖啡馆里,午夜一点半,咖啡馆准备歇业打烊。灯光幽暗而昏黄,远远的,服务员开始收拾擦地,我们两个忽然抱头痛哭。 浩子说, 别哭了,咱俩加起来快有3米8了吧?! 我们从咖啡走出来,沿着江边溜达,我说,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浩子终于搭乘一辆出租车,消逝在秋夜的尽头。临走时,他说,你还记得毕业前,咱们打全校 “三人制”(篮球)的时候,被三个两米多的大个打得像狗一样吗? 我曾经看到过一句诗,“你脚踩的地狱只是天堂的倒影,我唇角的故事终将是时间的灰烬”,浩子的生活正好印证了前一句,而我迫不及待的想这些记录下来,我想,等到时间化为灰烬,还会有人们在唇角挂记着这些故事。 这绝不是小说,也不仅仅是一个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