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艾明雅 四个女人,挤着人潮去武汉看樱花。出发之前,我逗另外三个:我一个辣妈,带着你们三个大龄未婚女青年压力山大,怎么着回来的时候也得艳遇一个,嫁出去一个吧。 大家都笑。 其实,赶着人潮去看花,绝非我一贯作风。说得更明白一点,我不爱凑热闹,是个错峰之人。什么电视节目大热,我永远等放完了再去研究到底为什么这么好看;当年找工作,宁愿做业绩压力如山的逍遥派,也绝不在高峰期去挤地铁做朝九晚五的行政小姐。 人生也一样,别人埋头苦读书的时候,我谈恋爱。别人四处飘零做文青轰轰烈烈爱着的时候,我放下红尘结婚生子。别人谈婚论嫁的时候,我开始读书。别人生孩子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被困住,总是想着法儿地抛夫弃子,找理由出门做伪文艺女青年。 但此刻,逼得不去。即使趋之若鹜,穿越人山人海,也要一睹芳容。因为,那花期太短,佳期如梦,迟来一步就会只见落樱。不赶着去,总归是时节里的辜负。 为了避开人潮,夜里才去了武大。昏黄的路灯下,已经看不清那花本来的颜色,长发飘飘的美人们站在树下摆弄着各种姿势,而那看花的年轻美人们,各有各的心事。 我站在那树下,前进一步,就是和艾小羊老师聊聊家长里短;退后一步,就是听得那姑娘问我,要不要抛弃一切,去投奔那段远方的,她也不确定是不是爱的恋爱。 她眼中的花在夜里温柔绽放,此时此刻,不谈谈爱情,还能说什么呢? 而花径走到尽头,我眼中却只剩下校园里那些高大的树。仰头看到那枝枝蔓蔓,尽情伸展到夜的尽头,沉静安稳而内敛。 女人,风花雪月爱恋痴情,这些事情,如果真的经历过,绽放过,有些事情如任务一般完成了,是不是也从樱花变成了一棵树?我看着她们,是不是就像这默默生长的大树,看着这些自怜美丽的花朵的心情? 年轻女孩如花,真是个永远不过时的比喻。 艾小羊老师告诉我她的真实年龄,我们都不肯相信。她自己也笑:没人觉得我到了这个年纪。嗯,永远十八岁,早就忘掉了年龄了。 我以前是不肯相信女人会有忘记年龄这回事的,但自从生完孩子,信了。我一直想找个词来形容我们这个年龄和人生阶段的女人,却总是不确信。直到遇见宁远的那句:今年我三十四岁了,觉得成长二字,要换成“生长”了。谢天谢地,我还在像一棵植物一样生长。我只是写下我在生长的过程里看见的,思索的,经历的。 树虽不再灿烂芬芳,却盘根错节稳驻在人生,心安理得自然生长;花虽娇艳,却总担心未来无依,害怕无人来嗅就已凋零? 那一刻,觉得女人此生如果有些事真的要当做任务完成,那么,我确信,也感激,我愉快地完成了这个任务。比起花期如梦,我更热爱做一棵在夜里温柔而沉静地看着这些热闹的树,即使它是一棵从不开花的树,也没什么关系。 心中没有忧思,没有惆怅,没有不确信。去到再远,没有失眠,换做最陌生的酒店,也是一夜酣畅。不需要再夜里关注谁,等着谁,念着谁。因为最渴望最珍贵的人都在我的生命里,如我在他们心里一般。 那树根虽永无动弹,枝桠却可以随心所欲直至蓝天,看尽别处姹紫嫣红。 做一个旁观者,原来如此平静与美好。人也是一样,第二日,睁眼,就着春光大好,看尽了芬芳。那种心无旁骛,没有错过东湖边任何一朵花的绽放和任何一抹绿的油亮。 我终于知道,人生里不再只觉爱情最美好,真是一种轻松满足的体验。 从此,看花是花,看树是树,任何风景都不会再错过。不需要在那满树的芳菲,却看见的不是花,是另外一个人的脸庞。 世间之事,从无圆满,这是人的应季,却也对花有了辜负。 作者:艾明雅,微博@艾明雅,作家。代表作《闺蜜》,《思凡》 |